文:祥燎
來源:金錯刀(ID:ijincuodao)
中秋臨近,但最近網上卻都在說月餅賣不動了。
有酒店員工說,包括前臺在內的酒店所有人都被指派了銷售任務,但連一半都賣不了。還有媒體報道稱,過去每逢中秋加班加點的月餅代工廠,現在不得不上3休1。
作為熱量炸彈,月餅不被部分人待見,其實不難理解。
也因此,有的廠家做出違背祖宗的決定,研發起了新型月餅,比如魔芋月餅。
多虧有魔芋,月餅都能與健康掛鉤了。
不僅能拯救月餅,魔芋還能拯救零食巨頭們,幫它們撕掉不健康的標簽。
衛龍就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
這些年,網友吐槽“以前沒錢買衛龍,現在沒錢買衛龍。”以至于辣條銷量接連下跌。但今年上半年,衛龍一改頹勢:營收29.4億,同比增長26.3%,凈利潤約6.2億,同比上升38.9%!
魔芋功不可沒。以魔芋爽為代表的蔬菜制品首次超過以辣條為主的調味面制品,成為衛龍最大的營收來源。
除了衛龍,三只松鼠、來伊份、鹽津鋪子、勁仔食品等零食企業,都推出了魔芋相關產品。
但魔芋的潛力,只是被開發出了一小部分。
01
有毒的平民零食,火成了“人類貓條”
魔芋的潛力,在于它的千變萬化。
當零食和菜吃時,魔芋可以是魔芋絲、魔芋爽、素毛肚、魔芋片、魔芋餅干、魔芋豆腐、魔芋板筋,以及奶茶里的波波脆/魔芋晶球。
當主食吃時,則有魔芋螺螄粉、魔芋涼皮、魔芋粉絲、魔芋面、魔芋谷物飯……
看到這里,不少人估計發出一句經典感慨:中國人太會吃了。
但實際上,日韓才是第一波全民炫魔芋的國家。
中國的確是魔芋的主產國和利用最早的國家,然而由于未經加工的魔芋全身都有毒,以及食物熱量太低,在過去并沒有多少人吃。
相比之下,更早進入城市化浪潮的日韓,也更早遇上了全民健康和老齡化等問題。從上世紀60年代到80年代,日本12—19歲青少年糖尿病的患病率增長了6倍,因此魔芋作為健康食品原地出道,被日本人吃出了花。
2010年,國內一支考察隊進入日本,僅在山梨縣的一家西尺溪谷魔芋專賣店,就找到了200多種不同的魔芋食品。
受日韓影響,中國很多食品企業也盯上了魔芋。
早在2013年,洽洽食品就觀察到了一款風靡日韓的小零食——魔芋果凍,于是成立專門的團隊獨立運作魔芋零食,并于當年6月將產品投放到市場。
可惜當時大眾對魔芋并不熟悉,何況洽洽宣傳的是魔芋的別名“蒟蒻”(jǔ ruò),念都不會念,大多數人難免不想嘗試,致使洽洽的魔芋果凍零食從先驅變成了先烈。
洽洽選對了方向,但無奈生不逢時。
如今,魔芋果凍大行其道。有機構統計過,2023年果凍/布丁類目,全國市場份額增長最多的TOP20產品中,有12個是“蒟蒻”產品。過去喜之郎、親親等傳統品牌的透明塑料小盒裝的果味果凍,早已被“蒟蒻”取代。
魔芋果凍之所以能逆天改命,歸根結底是魔芋這些年一步步從小眾走向了大眾。
一方面,零食巨頭們爭相推出新品,讓魔芋名聲大噪。
魔芋爽讓衛龍賺得盆滿缽滿,很快就引起了同行們的眼紅。
衛龍升級全新魔芋零食“小魔女”素毛肚;鹽津鋪子就推出“大魔王”魔芋素毛肚,貼身肉搏。
后來連賣干脆面的小浣熊和檳榔大王“口味王”,也都殺入魔芋零食賽道。
硝煙四起,熱鬧非凡。
另一方面,將魔芋和健康掛鉤。
魔芋熱量低、飽腹感強,這樣的特性直戳年輕人的消費需求。
去年4月,瑞幸就推出把魔芋放入拿鐵的新品,借用“摸魚”的諧音梗,向人營銷0脂魔芋的概念。
基于健康屬性,人們還把魔芋開發成了各種代餐:“良呈美”推出魔芋涼皮,宣傳語是“怕長肉,吃魔芋涼皮”;野人日記去年8月上新了一款魔芋燕麥雞胸肉蒸餃;薄荷生活推出了魔芋谷物飯……
甚至有人說,無糖飲料正在成為下一代飲料,而魔芋正在成為下一代主食。
02
讓魔芋爆火的功臣,不只是零食巨頭
根據中國魔芋協會統計,2020年魔芋整體市場規模突破400億元,2010—2020年復合增長率為26%。
產業能高速增長,那些零食巨頭出了很大一份力。
但在它們之前以及在它們之外,其實還有很多至關重要的幕后功臣值得銘記。
中國人吃魔芋的歷史由來已久,但很長一段時間,我國魔芋的種植只局限于少數區域,魔芋也只停留在初加工狀態,很大影響了魔芋的推廣。
打破僵局的人,首推兩位深入民間的教授。
第一位是劉佩瑛教授,她帶領西南農業大學和航天部7317研究所聯合攻關,在1986年研制出了中國的第一臺魔芋精粉機,造價僅日本機器的十分之一,解決了產業化最重要的設備難題。
第二位是被人稱為“魔芋大王”的何家慶教授。
這位教授的經歷堪稱傳奇,畢生希望是學以致用,去幫助貧困地區的人們脫貧。
他常年在外流浪,行程超過3萬公里,其中步行上萬公里,一邊采集各種植物標本,一邊沿途傳授農作物栽培、病蟲害防治技術,免費開辦培訓班。在此過程中,他曾被蛇咬得大腿青腫,高燒不退;還被私人礦主所騙,被迫砸了一天的礦石;當過兩個月乞丐,被派出所抓了起來;餓的時候,偷過農戶喂豬的糊糊吃。
當回到學校,他常常已是蓬頭垢面,衣服滿是補丁,以至于領導和學生都對這位“乞丐教授”敬而遠之。
作為學校里的怪人,劉家慶到了田間卻是農民眼中的神人。
1990年,他第一次認識了魔芋,發現很適合一些山區栽種。當時他在安徽的績溪縣掛職任科技副縣長,自掏腰包引進魔芋試種,獲得全面豐收,讓貧困縣也能養活自己。
掛職期滿,當地人們在臨別時送他錦旗,上面寫著“焦裕祿式的縣長”。
后來,何家慶從皖南山區走到云貴川,又培訓了兩萬多名農民。他依舊是身體力行,人們依舊是知恩圖報。有一次,何家慶累倒后,村民殺了自家唯一的雞燉湯給他補身體,出山的時候,由于身體虛弱,幾個年輕農民又背又抬地送了他40里地。
在他持續的研究和推廣下,中國魔芋種植面積增加了二十多萬畝。
同時,他還給中國帶來了新的17種魔芋,發現了最原始的魔芋生存形態,證明魔芋的故鄉在中國。
2019年,何家慶被確診癌癥晚期。在最后的日子里,他仍在寫調研報告。
因為有他們的努力,“一畝魔芋十畝糧,十畝魔芋一棟房”的說法開始流傳,吸引更多人投身到產業里。
行業數據顯示,中國目前是全球最大的魔芋種植和生產國,占據全球約2/3的種植面積。一些地方還因為擴大種植魔芋而被評為“魔芋之鄉”,比如湖北的長陽縣,魔芋種植面積從不足6000畝,擴大到如今的4.2萬畝。
2022年全球魔芋銷量達到7.16萬噸,而僅我國,魔芋銷量就達到了4.46萬噸。
上游種植端的穩扎穩打,才有下游魔芋食品的千變萬化。
03
開發魔芋錢景,中國要向日本取經?
雖然現在魔芋食品也被中國人吃出了花,但和日本相比,國內魔芋市場還沒到成熟的地步。
君屹資本在《魔芋研究報告》中指出,2020年日本魔芋深加工產品的市場規模已突破1500億日元(當時約合88.4億元人民幣)。
換算下來,日本人均魔芋消費金額約70元,而中國人均魔芋產品消費金額僅為7.6元。
這是因為除了食用,日本還將魔芋廣泛并深入地用在了美妝、醫療、高分子材料等領域。
不僅是吃出了花,還玩出了花。
比如天然魔芋提取物做成的磨砂膏,可以替代洗面奶和沐浴露效果的冷凍魔芋海綿,能夠強力粘合成型的魔芋凝膠,功能性魔芋果凍,等等。
相比之下,我國對魔芋的開發可以說剛剛起步。
舉個例子,“中國魔芋第一股”一致魔芋,對魔芋的研究遠超一般公司,開發出了魔芋親水膠、魔芋食品、魔芋美妝工具三大類別系列產品。但它近年來超過85%的營收還是靠魔芋粉,其他魔芋產品的營收甚至出現了下滑情況。
從這層面上來說,中國的魔芋玩家的確有必要向日本同行借鑒一二。
就像日本魔芋產量第一的地方“群馬縣”,不光把魔芋做成各種產品,還借著旅游浪潮,在當地修建了魔芋主題的體驗公園,人們也可以參觀魔芋工廠,打了一手文化影響力。
當然了,如果想要把魔芋玩出花來,更重要的還是通過工業化和技術攻關提升專業性。
在這方面,有的地方已經開始迎頭趕上。
云南的富源縣,在九十年代全縣的魔芋種植面積只有100畝,如今超過了15萬畝,占全國220萬畝的6.8%,因此被中國園藝學會魔芋協會評定為“中國魔芋之鄉”。
翻天覆地的變化背后,靠的不是一味埋頭苦干,還有死磕專業性。
比如,早在2003年,當地政府就和云南省農業科學院合作成立了研究所,并為種植100畝以上的村委會配備了魔芋輔導員。
2010年,富源出現了全國第一家魔芋種芋公司,專門研究高產品種、雜交育種等難題;2019年,這里又誕生了全國唯一的民辦魔芋職業技術培訓學校;2020年,富源成為第一個將魔芋送上太空,實現魔芋航天育種的縣。
放眼全國,富源過去30多年的改變不是個例。
如今,從最上游的育種、基因,到中游的原料精粉加工、深加工工藝,再到下游的消費端,熱鬧的中國魔芋產業雖然還未成熟,但無疑在變得更專業。
數十年前,劉佩瑛和劉家慶教授深入田間,為的也是創新和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