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星巴克阿根廷的官方推特發了一條道歉:“很抱歉,因臨時庫存枯竭,部分店面使用了國產杯子和杯袖。”結果引發阿根廷人群起抗議,許多媒體也認為這是個低級失誤。
不過,仔細品味一下整個事件,很難相信這不是一次經過深思熟慮的宣傳行動;首先,在如今產業全球化的年代,像杯子杯袖這樣對質量不是很敏感、很容易找到滿足質量要求的供應商、并且消費者也很少留意的材料,在當地采購原本就是普遍的做法,而在沒有客戶提出疑問的情況下,主動提出這種瑣碎問題并正兒八經地道歉,顯得很特別。
其次,這事發生的時機很微妙,星巴克在上月下旬剛剛宣布了要大力拓展拉美市場,而阿根廷是其重點之一,計劃在2015年之前新開300家店面,這就容易讓人想象:這是不是在為其拓展計劃宣傳造勢?
最后,阿根廷當屆克里斯蒂娜政府正在大張旗鼓地推行國有化、工資管制、貿易保護等全面反市場政策,進口限制是其中重要內容,要在這種惡劣氛圍下拓展市場,星巴克未來可能不得不作出一些姿態去討好阿根廷政府,比如全面采用國產紙杯,雖然對進口額影響不大,但至少有點象征性效果,而預先把這話題炒熱,將放大該效果;更妙的是,經過這場風波,消費者屆時就很難抱怨他換用國產紙杯了。
一條推文能達到這樣的傳播效果,純粹是利用了人們的民族情緒,特別是像阿根廷這樣民族所特有的動不動就會被“傷害”的脆弱情感,稍一挑逗便暴跳如雷,而且何種挑逗會引發何種暴跳是高度可預見的,活生生一個靈敏的大功率擴音器。
報紙廣播電視時代,這種擴音器是高危物品,企業招惹不起,因為你一旦觸碰了某根政治正確的敏感神經,從里面放出來的將是一邊倒的負面評價,而且越辯解越糟糕,跳進黃河洗不清,最終形成一場全民聲討。因為它的傳播環境是高度集中化的,以全國性大報和廣播電視網為代表,在某些傳播規律和激勵機制的篩選之下,傳媒圈形成了高度一致的專業文化和與之相應的價值觀和政治傾向,最終建立起了所謂第四權力,它是集中化的傳播渠道、排他性的新聞專業團體和政治正確的話語體系的三位一體。
然而在如今的網絡時代,隨著傳播通道的分散化,第四權力正在迅速沒落,與之相伴的政治正確話語體系恐怕也難免會土崩瓦解;政治正確話語就是奧威爾所說的“新話”,它試圖給每個被賦予了或可能引發價值好惡的詞匯刷上一層灰色偽裝,以免在使用這些詞匯時對任何神經脆弱者造成冒犯。
可是,政治正確的內在邏輯十分荒謬——人們用詞匯來表達價值取向,而不是詞匯賦予他們價值取向,它所制造的新話在普通大眾眼里又顯得非??尚Γ搨?、冗長、故作正經、毫無生氣,在過去,它僅僅因為傳媒圈的文化單一性和第四權力的強大而得以維持,而在微博這樣的地方,除了當作嘲諷取笑對象外,已毫無價值。